四月二十五日，中共政法委員會書記孟建柱主持全國政法會議，下達習近平訓諭：「政法隊伍責任重大，必須清正廉潔。」與會者也許邊聽邊竊笑。
請先說個歷史故事：宋朝哲宗皇帝聽信讒言，廢了孟皇后，改立劉賢妃。而不過三年之前，哲宗不滿濟陽郡王趙宗景立妾為妻，「以宗藩廢禮」，予以懲處。右正言鄒浩於是以此為言，上疏反對廢立：「乃者（往日）宗景有立妾之請，陛下震怒，即加責罰，今奈何自為之？上行下效，難以責人。」哲宗見他言之成理，不禁有點躊躇（《家世舊聞》卷下，《宋史》卷十八、二四三、三四五、三四六）。
「上行下效，難以責人」，這在舊中國似乎是千秋不易之理。只是今天一切都變了。習近平以「清正廉潔」求諸人，但他自己有多廉潔清正，中國小民固然不准過問，卻也偶有所聞。
二零一五年十月，新中國首富王建林到美國哈佛大學演講，在座一位教授問：「據說，習先生姊姊、姊夫都是貴公司萬達集團的股東，對嗎？」王建林回答：「不錯，他們都有投資敝公司，但是，敝公司上市之前，他們就把股票賣光了，眼看可以賺大錢而不賺，證明習主席治國嚴，治家更嚴，不容許一點貪污。」這段頌詞，中共新聞網站當天報道，第二天就刪去，隻字不留。原來有人算出，習近平姊姊、姊夫「投資」不過二千八百六十萬美元，卻以二億四千萬美元賣出股票。難怪美國彭博新聞社二零一二年報道，習家財產，至少有三億七千六百萬美元；也難怪彭博消息，從此在中國大陸遭徹底封鎖。
又上月初，國際調查記者同盟發表所謂巴拿馬文件，揭發習近平姊夫開了兩家離岸公司，在英屬處女島註冊。習家有多少財富深藏離岸公司之內，局外人無法查考，但巴拿馬文件涉及中共的情節，在中國大陸被一筆勾銷，並不奇怪；更不奇怪的，是中共人大、政協會議期間，新聞界奉命不准報道各代表、委員的財富。
當年宋哲宗聽到鄒浩「上行下效，難以責人」之諫，臉色一變，「猶不怒」，後來受姦相章惇攛掇，才把鄒浩削職。而不過一年，哲宗駕崩，徽宗繼位，馬上召還鄒浩，官復原職，還提到「諫立后事，獎歎再三」。今天，論貪黷，朝野誰敢向習近平說：「乃者薄熙來、周永康、令計劃等枉法貪贓，足下震怒，即加責罰，今奈何自為之？」敢進言者，不問死罪，至少也監禁終生。
中共中央文獻出版社今年初出版《習近平關於嚴明黨的紀律和規矩論述摘編》，恭錄了習近平一句話：「有高級幹部（為遭懲處貪官）忿忿不平，但看看那些人寫的懺悔錄，可有冤枉他們？」冤枉當然沒有。不過，習近平只要看看宋哲宗的故事，就會明白那些幹部忿忿不平的原因。
古德明
專欄作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