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帘別有洞天 - 沈西城

酒帘別有洞天 - 沈西城

淺釋「酒帘」:酒帘源自黑燈小舞廳,稍不同者是小廳舞女多徐娘,酒帘則盡是豆蔻少女。上海人張百川,六十年代中在銅鑼灣開設「卡樂」酒帘(「卡」者即指上下皆無之意),從此酒帘大盛。
比起香港,九龍區的酒帘更形大膽開放,油尖旺等區,三教九流,龍蛇混雜,相形之下,酒帘女郎也就更加放浪形骸,直是變身黃大仙,有求必應。我怕惹麻煩,少去九龍逛遊,可好友阿强,家住九龍,一直都在九龍浪蕩,老馬識途,自詡地膽,經不起他的盛意拳拳,就跟隨他去開眼界。眼界一開,印象難忘!六十年代末期,百花齊放,酒帘多集中於銅鑼灣區,出名的有卡樂、麗華、蝴蝶夫人、大溪地;油尖旺一帶,有篷門淑女、金酋長、艷陽天,而以「艷陽天」生意最旺。在眾多酒帘中,我獨對旺角的「艷陽天」和灣仔謝斐道跟洛克道交加的「大溪地」留下深刻印象。在「艷陽天」我遇到了一個熱女郎安妮,皚皚白雪,入眼即溶,蓓蕾菽發,豐盈入握,哪個男人會不嘴角掛涎?我手抖着,腳顫着,心跳着,聲啞了,乾瞪眼。她見我呆鳥一頭,吃笑起來,揮動手腕上戴着的一條銀鍊子說:「你看呀!」湊近瞧,上面刻着「make love,no war!」我笑說:「我喜歡war!」她白我一眼:「你這個人好殘忍!」我回答:「別誤會,我喜歡的是床上的war!」安妮啐了口:「你好壞,好壞!」男人不壞,女人不愛,千古名言。安妮拖住我走入大鐘房,緊緊圈着我的脖子說:「打令!Sweet Heart!我們來make吧!」我精靈,問價,鳳眼一瞪說:「誰要你錢!這種事,講錢就沒意思。」先是寬衣解帶,工極嫵媚;繼而眉目惺忪,嚶嚶啜泣,通體溫柔,現在哪裏還會有這種女人!先錢後貨,還得驗驗真偽哪!三十多年後有一天,我經過「艷陽天」舊址,佇足而觀,大廈依舊,風光蕩然。舊日酒帘,今天K壓,妞兒大異,免費娛樂?嘿!休想!什麽都講錢,標價公道乎?加這加那,結果閣下錢包輕大半,始能怏怏離開「方寸」地。時代大不同,鈔票成萬歲!
「大溪地」面積宏大,燈光幽暗,我第一次是偕許君同去的,他是「大溪地」常客,稱「大溪地」乃香港酒帘之王,美女如雲。一聽美女如雲,心立時酥了,嚷着要去看。「大溪地」比「艷陽天」稍事豪華,卡座也較闊落,兼且背高,坐在後面的人,根本不可能看到前面的客人,教人有一種安全的感覺。收費方面,大同小異,惟跟「艷陽天」有一個分別,十分明顯,小姐開口要求買雙鐘後,客人就可以隨她離場,移步隔壁暗格「金牡丹」。「金牡丹」是一家小型別墅,有房間七八個,房租十塊,限時四十五分鐘,如此安排,純是為了逃避警方的調查。原來七十年代初期,盛傳政府將成立反貪部門,藍剛、呂樂的勢力岌岌可危,順應逆勢,各類架步只好改頭換面,另闢天地,繼續營業。入了房間,玩法有兩種:第一種,輕抒筋骨,第二種是徹底奉獻,前者十元,後者五十元。五十元,在當年不能算便宜,可「大溪地」的小姐質素高,客人也就不在乎了。房間佈置簡單,不設床,沒浴室,僅沙發一張,小几一隻,几上有廁紙一卷,供事後清潔之用。招呼我的那位小姐名叫寶儀,酥胸微露,雲鬟半掩,烘動春心,投君懷抱,無限纏綿,由是雲情雨意兩綢繆,戀色迷花不肯休!年少荒唐,莫逾於此!
附記:八十年代初,酒帘漸式微,代之而起乃是「指壓」,換湯不換藥,小姐年齡稍大,種族則多,馬拉熟婦、寶島玉女、神州肉彈,客人趨之若鶩。「酒帘」樹幟快富街和怡和街,「指壓」多在砵蘭街,所謂砵蘭街「魚蛋檔」,實是道聽塗說,以訛傳訛!
(六十年代的酒帘下)